噪 ‧ 音 ‧ 戰 ‧ 爭

文 / Anes（郭冠英）

在越來越自由、失序的發聲空間中，雜音充斥，也模糊了「噪音」(NOISE)的原始定義。本文的目的，是希望在歷史的架構下，展現「噪音」藝術的緣由及流變。

─ 引言

有一群人，瀏覽各類資訊理論，散布色情圖片做宣傳，用零零碎碎的電子噪音將腐敗的搖滾炸裂，這群藝術界的「龐克」真誠地向現代情報社會投下糞便 － 他們就是工業始祖，悸動軟骨(Throbbing Gristle)樂團。

接續悸動軟骨登場的樂團，如受到後結構主義影響的SPK，初期作品以精神病患的視覺結合攻擊性的金屬節拍；以及研究神經症、前腦葉切合術、監獄、武器工學、精神病…的NE「夜光」(Nocturnal Emission)，他們更直接提出「與其說是音樂，倒不如說是心理戰術的戰法之一」的論點。這些團體創作的，是以「噪音」作為工具和媒介，目標為情報控制中心、管理機構、系統…等高科技情報社會巔峰期的工業指標。相對於此時期的科技發展，反而顯現出不安變動、晦暗變質的心靈；這種強烈矛盾對立的情勢，揭開了噪音戰爭的序幕。

受「悸動軟骨」影響的MB(Maurizio Bianchi)，運用比情報戰略還具壓倒性的「生化」科技，產生出具有廢墟感沉靜效果的噪音；他們用災難性的有機噪音，寫下了科技啟示錄，並預示自身的作品會是「工業音樂挽歌」。的確，這場噪音戰的末了，便以 MB最後作品Almagedon，將工業音樂的末期形態，用原子彈爆炸的蕈狀光彩畫下句點。

噪音是「情報攪亂、反系統」工具，而以音樂型態顯現。在「工業」噪音控制射程以外的，是八○年代向新聞媒界攻擊的反向傳播，以虛構的資訊反向愚弄新聞媒體。最佳的例子莫過於Negativland樂團LP「吊死的笨蛋」(Halter Stupid)中收錄的一曲「信仰基督是笨的」(Chirtsianity is stupid)；那是有關美國內華達州一位少年殺死全家事件，此事件其實是人為虛構的。一捲偽情報錄音帶觸發此事件，使得全美新聞媒界為之瘋狂，並且有偽裝的FBI聯邦調查局探員登場，投出噪音殺人事件一波未平、一波又起的波紋。他們並非以「工業」噪音做工具，而是摸清新聞媒體興風做浪、製造噪音的本質，進而反向操控它；這類「新聞媒體噪音」的體認，正也掀起了全球各地地下電台的暗潮。

八○年代Whitehouse樂團及其仿效者加速了硬蕊噪音風潮，已經脫離工業噪音的範疇；他們的偶像既非希特勒，也非無確切意圖而連續殺人的查爾‧曼森(Charles Manson)，而是 Pater Kurten和 Ed Kemper 這類以淫虐為樂的殺人狂。來自東歐的「萊巴哈」Laibach，運用硬蕊電子工學的器官性「聲響」敲出鐵的紀律交響曲，充滿新法西斯主義和德國第三帝國藝術的狂熱(他們曾發出「戰爭就是藝術」的豪語)。繼之而起的是祭拜金屬打鐵並迷戀多重敲擊聲響的ZEV，所謂「噪音」在八○年代時期，成為電子味十足的「音聲取樣」(Sample)和節奏的代稱。新偶像為「力量」的表象 ─ 高科技電子。硬蕊電子工學的「噪音」器官化，就是數位化的音鎚節奏和金屬廢物，開展了音樂的機械戰。此類樂團包括EG (Esplendor Geometrico)、「新捍衛者」(The New Blockaders)、「組織機關」Organum、「聲爆」(Voice Crack)樂團的團員Moslang和Guhl…等人，他們將人體與金屬機械結合，進行噪音質變的作業。

源自的德國漢堡「瓦特‧奧爾布萊特」(Walter Ulbright)組織，出版SPK、「萊巴哈」等知名團體的作品，以新保守主義的姿態，支持後工業樂團。其中最具代表性之作為「維克邦」(Werkbund，該團有時用Mehitilt fon Russian名字代稱)。他們的第一件錄音作品，以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尤特蘭海戰的名稱「斯卡格拉克」(Skagerrak)為標榜。其宣傳口號為：「水、鋼鐵、技術、戰爭；混沌的恐怖；『維克邦』收納『斯卡格拉克』的暴怒音響。『斯卡格拉克』的音樂實體是羞恥的科技產物。」他們並發表部分虛構的年表：「一九○七年，『維克邦』組成；一九○九年，發表最早的未來派宣言；一九一四年，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始；一九一四年，尤特蘭海上戰役。」Werkbund為匿名的音樂實體產品。該組織用磁帶製作音樂，精確地描繪(其實是模擬)世界大戰的戰爭風景；然後，把目光投向一九二○年代揭幕的未來派、噪音主義。

戰爭，可引伸為「思想的戰爭機器」，和娛樂新聞的「肉彈戰」；所有速度和運動能力過剩化的近代兵器，產生「知覺場域的變貌」。當人們對世界大戰的記憶日益模糊，模糊中反而昇華為狀觀的舞台場景時，人類已不覺中向近代都市社會躍進了。

都市，更是閃閃發亮的噪音機械之舞台。幾乎是與全球向高科技進化的同時，地下噪音組織高揚著「工業已死」的樂聲。

噪音，可定義為聲音內部戰爭狀態的指向。對P16D4而言，噪音的製作是經由無數他人之手、最後組成沒有距離的拼貼，他們操控「音」這個固有符碼，身體的力量有如受到詛咒般，向發出聲響的器具 (此時「樂器」也有更廣泛的定義) 做出單一性的加速連鎖反應，因而產生P16D4的絕對噪音。這類廣泛的實驗音聲，絕不是音樂至上主義者探索得到的；相反的，是SLP、P16D4、「人嬰的游泳本能」SBOTHI (Swimming Behavior of the Human Infant) 等團體的創作目標。

經由郵件為媒介，連繫距離遙遠、甚至國籍不同的藝術家共同創作，是前衛「郵件藝術」(mail art) 的精神。噪音團體彼此交換作品、合作的exchange music活動也由來已久；知名團體如 Kapotte Muziek、 Due Process、及曾經來過台灣的Schimpfluch…等等。無數個不同國籍的藝術家因為共同理念而串聯起來，形成「噪音網」，並時時互通聲息。

今天，世界正以前所未有的高速速度邁向未來。拜科技發展之賜，郵件有了更廣泛的管道：從傳統郵局到電子郵箱、網際網路，「噪音網」的版圖也無止境的擴張。「地球村」雖是耳熟能詳的口號，仍不是種族/民族主義者所能想像的境界；但在噪音圈中，地球村是個心照不宣的事實。

結語 ─ 從地域性的地下電台、到國際間透過網際網路、電子信箱的郵件音樂；新時代的噪音美學，承襲二○年代前衛藝術的噪音主義，更發散著跨國際而無國籍的魅惑。

文字引自： NOISE@TAIWAN

本資料頁面圖片為《NOISE》雜誌 vol. 1封面。